【周叶】社交距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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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人内心都会有一个安全距离，就像芬兰人喜爱的一米间距，再近便是无礼的冒犯。周泽楷爱极了这种稳定和内敛，因此在申报出国交换时，义无反顾的填下赫尔辛基大学，甚至还有长居于此的想法。
起初由于“芬兰式社恐”的影响，周泽楷在三个月内都没有社交，后来因为成绩优秀和样貌出众，逐渐成为交换生中的知名人物才被人熟知，路上也终于有人肯同他寒暄。
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习惯并且喜爱这种距离，但在进入寒冬后，孤寂感渐渐发芽生长，同暴风雪的寒意一同盘踞心头，永无休止的在夜晚中咆哮宣泄。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，自己是渴望相伴的。
生物科学研究所今天只有几个学生在做样本统计，周泽楷裹着厚厚的棉衣慢吞吞爬上楼，途中遇到了一个当地的女孩子，她礼貌的打招呼：“早上好。”
周泽楷从袖筒内伸出手，拽下口罩：“早上好。”
芬兰人大多不怕冷，但周泽楷却与之相反，怕的要死，在第一场雪席卷后就找出了棉衣，甚至还为此被宿舍内的同学嘲笑了一番。他拢了拢羽绒服，抱着本夹躲在实验室的角落，摸出手机偷懒。
他已经一个月没有遇见国内的人了，那种孤寂感又在悄悄蔓延，刺的心里愈加烦躁。国内的朋友推荐了一个社交软件，他刚安装好，将信息一一填上，开始匹配附近的中国人。
按照他的搜索要求，符合的人寥寥无几，最后筛选下来，只有一个头像是花束的男人勉强合格。他的信息里填着花店老板，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借机打广告宣传。
周泽楷心里想着这人说不定已经卸载了，半犹豫半期待的发送了好友申请。没出一分钟，手机叮铃一声响，对方通过了申请。
一枪穿云：你好。
那边又没了消息，周泽楷不时看一眼手机，一直等到下课，对方都没有回复。他心里本来涌起的喜悦逐渐被冲散，走到教学楼门口时，才发现又下起了暴雪，路灯昏黄，大片大片的雪花掉落，一米的人际距离也显得分外冷漠。
回到宿舍后，屋里静悄悄的，唯一的一个舍友早早就打包回了家，并贴心的在冰箱上附上纸条：下周见，牛奶赶紧喝掉。周泽楷叹了口气，光着脚蜷在沙发上，又摸出手机，对方还是没有回话。
大概十点左右，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，想起舍友留下的便签，他起身打开冰箱，刚要借着光查看生产日期时，暖黄色的吊灯闪了闪，很快便漆黑一片——停电了。
周泽楷摸着黑走到沙发旁，手机屏幕刚好随着消息的提示亮起。他走进拿起，等了一天的人终于回复了消息。
君莫笑：今天很冷。
他太久没有用中文和人实时交流了，这份喜悦甚至让他忘却了停电带来的烦恼，一心投入到聊天中，并同样忘记了自己到芬兰作交换时的目的。
他们两个简单聊了两句，对方问他在做什么？周泽楷这才想起停电，而后点开语音说：“停电了，饿。”
对方沉默了几分钟，也发回了一段语音：“来我这儿吧。”
出国前，周泽楷被父母耳提面命过多次，不要信任陌生人更不要大晚上孤身出行，他答应的很好，可在听到那段语音后这些事就都忘了。他只想赶去对方给的地址所在地，从黑暗中逃脱，从孤寂中脱离。
他站在拐角处的花店外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迅速跳着，手搭在玻璃门上的风铃，犹豫了好久都没晃响。屋里点着明亮的灯，从磨砂的玻璃门内透出一丝救赎的意味。
风铃叮铃一声响，屋里的人从内拉开门，嘴里叼着一根烟，青色的烟雾在空气中袅袅升腾，嘴角噙着一抹笑，伸出手对他说：“进来吧。”
周泽楷还是改变不了不爱说话的毛病，但他不再孤单，前三个月在内心肆意疯长的名为孤寂的荆棘也被花朵缠绕包围，而这些改变都源于一个人，那个叫叶修的花店老板。
叶修喜欢穿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坐在花束中，将每天清晨运送来的花朵精心挑选包扎，再从中毫无规律的挑出一簇，送给每晚都会来的周泽楷。
起初周泽楷还会询问花语，想着对方或许深藏含义，但时间久了，他就看出对方只是随机挑选，自以为的旖旎暧昧都是想象，并不存在。
“今天来买什么花？”叶修擦着花瓶，瞥了一眼认真挑选的青年。
“玫瑰。”
“送女孩子？”叶修走到玫瑰前问：“国内的还是国外的？”
“今天圣诞。”周泽楷躲开对方询问的视线，坐到一边帮他清理着花枝上的残叶：“学校晚上有舞会。”
叶修没有再问，帮他仔细挑选了一束，精心的包装，甚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，并附上了店里最贵的卡片，用钢笔写下四个字：圣诞快乐。
晚上十一点左右，叶修站在店门外往下拉卷闸，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他转头看去，周泽楷正弯着腰喘气，口罩和围巾都不知所踪，甚至连羽绒服都没穿在身上。
叶修知道对方怕冷，放到一半的卷轴又重新拉回，他拉着周泽楷的手进到花店，屋里一片馨香，温度适宜，显得干净美好。叶修微微低下头，在他耳边嗅了嗅：“喝酒了？”
“一点点。”周泽楷怕痒似的躲了躲，心中的一米距离早被忘记，手紧紧拽着叶修的衣角，撒娇似的说：“我想买花。”
“买什么花？”叶修没有挣开，顺着他的胳膊坐下，和他面对面，身上的烟草气息混杂着薄荷糖的味道，比舞会上的香水味好闻上不知几倍。
“玫瑰。”周泽楷还是执着的选择了玫瑰，像个土里土气的求爱青年。
“要多少？”
“全部。”
叶修看着青年微红的眼角，语气也不由的放轻：“这次要送谁？”
“送你。”周泽楷晃了晃脑袋，慢吞吞的眨眨眼说：“都送给你。”
“玫瑰太俗了。”叶修低下头凑近，带着烟味的呼吸与带着酒味的呼吸交缠：“不如送我火百合？”
周泽楷看着他，迟缓的思维不太能理解话里的意思。叶修也不催，又靠近了一点，头顶着头，轻声问：“你愿意吗？”
周泽楷看着眼前的人，混沌的大脑只能记起有人从黑暗中拉了他一把，那人很好看，身上有着花香和烟草味，坐在一片馨香中，对他说：“你愿意吗？”
“愿意。”他含混的说完这两个字就贴住了近在咫尺的柔软，手在西装的口袋中摸了摸，掏出叶修下午给他的那张卡片。
“送你。”
叶修接过来看了一眼，自己的圣诞快乐下跟着四个字，是来自周泽楷的笔迹：
我喜欢你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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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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